叶盏

连阿云 / 千刀万剐的感情才生动（五）

# 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》

# 北区-故衣街十三行

# 2002年

        踩着一双镶珠的高跟鞋，我在街口下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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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支着一张大旧伞的食摊底下飘来浓郁刺鼻的香气，还闻见海鲜贩脚边扭曲的腥味，向外淌出一条污浊的小沟渠。视线零碎，注意到豁口空酒瓶歪七扭八地醉倒在垃圾桶边，它们的商标模糊，却也争抢着散发出过期的酒精气体。

        下意识地打量人群，拥挤的人大多面无表情，他们的眼睛像这座城市里肮脏死寂的内河。我避而不看，却不得不听见推推嚷嚷的讨价还价声，衣服抹泥的孩童尖锐地哭喊。

        这条街的味道被捆绑在一起不停地发酵。

        无数个清晨与深夜，我也曾日日途径这样辛辣的喧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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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我停在十三行的玻璃橱窗前，双手交叠紧紧地将皮革钱包压在裙前。姜紫成等着公司上市，唐奕杰忙着拥簇他以亨通官运。他们说，阿云，你去陪陪林慧。

        林慧看见我。她的口红鲜丽，流泻出一种突兀的凄艳。我为她眼角急促的恐惧和冷漠一怔。她像一只漂亮的麻雀，停在树梢一动也不动，时刻为人类的靠近而战战兢兢——但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。

        我们隔着白浪茫茫的阳光对视。

        “阿云，快进来啊。”

        她笑着替我打开门，像面对每一个客人那样。我回以得体的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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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她的生意不好。

        早先的店面易主许久，她却坚持回故衣街，姜紫成也只能替她张罗到这一处街尾的门面。

        门可罗雀，但她自得其乐，哼着《夜》的前奏整理新进的衣服。我蹲下去，帮她拆开塑料包装。正好听她唱到副歌处，“月亮，忧郁的你”，我轻轻地搭上调，“黯然神伤”，把衣服递给她。

        她陡然噤声，目光刺痛。我抬起头，弯着眼睛径直望进她颤抖的瞳孔，唇角温柔而无害地倾斜。

        这是女人间的博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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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“阿云，我知道我面目可憎……”

        她拉着我的手，两人坐在柜台后同一张长木椅上。林慧的眼神给我的感觉像一勺油，曾被混乱煎熬过，炸溅出油星子。一时好奇，在她眼中我是什么样的。

        摇摇头，微笑着打断她的话：“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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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她并不讨厌我。我想我也是。我们没有彼此憎恶的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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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林慧问起我在台湾的生活，我如实地陈述。说起一个小有钱势的东北男人，一个愿意为我出头的男人。说起我想象中以后的安稳生活。

        漫无着落的目光停在橱窗里模特身上那条碎花的裙子上，清纯得像玉兰一样的白色，散落到处的碎花像雨滴从玻璃窗上滑落的样子，有迹可循，干净而流动。我说，我那时候以为姜紫成是我后半生的依靠。

        “现在不是吗？”

         视线轻盈地收拢。我看向她，没有声音地笑起来，一直笑到趴在她身上。

        像一场默片里的镜头，清醒而无可救药的可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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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“林慧，你无不无聊。”